清晨的白蓝蓝

【星桥鹊驾0807•00:00】《寸心》

寸心


文/白蓝


原著向

时间点为第二次乱葬岗围剿前,忘羡去夷陵的路上(即婚前)

七夕快乐呀❤


寸心难言尽。



此行去夷陵,两人离开云深不知处已有三天。


午后天色明朗宜人,连接着田埂的小路芳草菲菲,窄道蜿蜒,一人骑着驴,一人牵着缰绳走在路旁。为了避开四处搜查和前往乱葬岗的修士,这几日两人一直挑着偏僻的乡野小道走。


此刻坐在小苹果背上的魏无羡正百无聊赖地伸着腰。出门几日,两人所经之处均人烟稀少地境荒芜,昨晚也只是将就着在一间荒废寺庙里睡的觉。尽管蓝忘机再怎么用草叶破布给他仔细收拾出来一张“床”,他这个已恢复得差不多的伤号也是睡得腰酸背痛,浑身不舒爽。


魏无羡看着前方毫无疲惫之色的蓝忘机,努了努嘴,正寻思着如何找些乐子逗逗蓝忘机时,忽然听得一阵哄闹声从不远处传来。


乡道尽头,似有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之间还伴有炮竹之声。


瞧得这番热闹,魏无羡登时来了精神,揪着小苹果的长耳兴奋道:“蓝湛蓝湛,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小苹果被揪得不满地哼哧着,蓝忘机拉紧了绳子,看着已两眼发光满脸兴奋的魏无羡,轻叹着牵着驴往闹处走去。


乡道延伸到哄闹之处正是一处村口。村民闹哄哄地聚在一起,有的在忙活着,有的在谈笑着,脸上均是喜悦之色。简陋的牌坊上,挂着大红绸缎,地上铺散着一层红红的鞭炮纸,空气中还飘散着刚燃放完炮竹的硫磺烟气。


看来是这个村里的哪户人家正在办喜宴。


来了精神的魏无羡一下跃下了驴,蓝忘机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掺着他的腰,以免他动作过猛扯到腹部的伤。


见蓝忘机一脸平静地收回手,平稳站好了的魏无羡嘻嘻笑着,把小苹果安顿在一棵大树下,便拉着蓝忘机往人群走去。


村口还摆了些小吃摊档,多是喜饼喜糖等喜宴糕点。清汤寡水了好几天的魏无羡闻着这香香甜甜的味道,忙不迭连连咽口水,拉着蓝忘机在一个摊档前停了下来。


“阿婆,甜糕怎么卖?”


摊档里正忙活着的是个身形瘦小的婆婆,一头花白,满是褶子的脸上笑嘻嘻的,正有条不紊地把还冒着热气的甜糕码在小摊桌上,忽然听闻这清朗的声音,不禁抬头看向来人。


摊前正俯身询问着她的黑衣男子面容俊昳,眉目如星,颦笑盈盈,气宇不凡,可谓俊极俏极。


站在他身后的另一男子,更是难得一见的仙逸出尘,一身白衣雅俊高洁,面容如雕如琢,负手而立神情清冷,琉璃般的浅色双眸一直注视着黑衣男子。


瞧着这两处俊美之色,婆婆笑得更开,乐呵道:“不要钱不要钱,今天村里有喜,两位公子尽管吃,多沾沾喜气!”


“哎!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多谢阿婆!”


魏无羡确实就不客气了,拿了两块热腾腾的甜糕,递了一块给蓝忘机后自己便心急地大尝一口,一下被烫了嘴,可也开心地大着舌头道:“唔唔!好吃好吃!”


蓝忘机见囫囵吃着的魏无羡被烫得跳脚,伸手抚了抚他的背,又把自己手上的甜糕轻轻吹了吹,待凉了些后便递给已经吃完了一块的魏无羡,道:“你慢点吃。”


接过蓝忘机一口未吃的甜糕,顺过了气的魏无羡说道:“蓝湛你不吃吗?又香又甜可好吃了!”说完便把已凉至合适温度的糕点送到蓝忘机的嘴边,笑容灿烂地示意他也该尝尝。


香甜的气味扑鼻而来,蓝忘机怔了怔,迟疑片刻,低下头就着魏无羡的手轻轻咬了一小口。


糕点的清甜在齿颊间弥散开来,温暖又甜蜜。


“两位公子,今天是我外孙女的大喜日子,全村同贺,两位若是不嫌弃,也请到寒舍喝一杯喜酒,沾一分喜庆,日后两位公子,也定能与命定之人百年好合。”


看着吃得香甜的两人,婆婆喜上眉梢,笑眯眯道。


“是啊是啊,两位公子,一起来喝喜酒嘛!”村里难得来了两位如此谪仙之人,一些帮忙着打下手的姑娘早就聚在一旁暗暗打量窃窃私语,现在听得阿婆开口邀请,连忙壮着胆子一同附和,莺莺呖呖,均瞧这两人瞧得满脸羞红。


“好啊!”凑热闹什么的,魏无羡最喜欢了,更何况是难得遇上了喜庆之事,一高兴就爽快答应了。他转头看了看蓝忘机,看得那人脸上并无不喜之色,便凑近了些,继续道:“蓝湛,天色也不早了,这两天都风餐露宿,难得阿婆盛情邀请,我们去蹭个喜庆,也歇一歇脚呗?”


蓝忘机看着凑到跟前的人,笑容明朗,身上还带着糕点的香甜。他定了定神,应道:“嗯。”


见两人都答应了,姑娘们也不管手上的活,吵嚷着给两人指路进村。


村里可谓一派喜庆。小村子并不大,进村后只有一条长街,街道两旁三三两两摆着些小摊档,都挂着红彤彤的喜彩,不管是在忙活着的还是在闲聊着的村民,都笑容满脸,淳朴祥和。


魏无羡东看看西看看,尝了不少小吃,兜里也添了不少小玩意,可谓高兴至极。


“蓝湛,你看,这个彩纸剪得好精致,上面的这朵芍药,连花瓣纹络都细致剪了出来,像不像你的那朵干花书签?”


魏无羡拈着一张彩纸递给蓝忘机看,巴掌大小的红纸剪出了一朵盛开的芍药,脉络细腻如有生命,活灵活现。


蓝忘机正看得出神,此时腿上突然被撞了一下,身旁霎时传来了一阵孩童的哭声。


两人皆惊鄂地随声看去,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童摔倒在蓝忘机的脚边,正嚎啕大哭。


刚才魏无羡便留意到长街上有一群孩童正在互相追赶,为首的一名七八岁大的男孩拉着一只风筝跑在最前,身后几个比他年幼的孩童争抢追赶。


这会儿是这群孩童在他们身旁跑过,跟在最后头的这名最年幼的男童,心急着要追上哥哥姐姐们,却不知是磕着还是绊着了,一头撞在了蓝忘机的腿上,摔倒在地。


魏无羡回头张望,那群小孩子已经跑远,似乎并未察觉少了一名伙伴。又见摔倒的男孩趴在地上哭得气都喘不过来,魏无羡正想要弯下腰看看情况,却见蓝忘机一掀衣摆,在男孩跟前蹲了下来。


只见蓝忘机轻轻把男童扶起,拉着他的双手查看了一番,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上。


小男孩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个一脸严肃的哥哥,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怎么,竟止住了哭声,忍着泪水抽抽嗒嗒。


“手心和膝盖有些许擦伤,上过药便无大碍。”


检查过男童身上的伤后,蓝忘机从袖中拿出了一小瓶药膏,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动作轻柔地给男童上药。


魏无羡也跟着蹲了下来,在一旁撑着脸看着。此时已是日暮,澄澄夕阳洒落,镀在蓝忘机如玉的脸上,给那份冰冷平添了几分柔和。魏无羡看得出神,总觉得心头酥酥软软,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历历在目。


上好药后,蓝忘机又拿出了一方手巾,给小男童擦了擦脸上的灰土,魏无羡心里柔软得不行,心想道蓝湛还真的很会哄小孩子。


“小朋友,你的哥哥姐姐们都跑不见人啦,马上就要天黑了,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吧。”


看着已经不再啼哭还坚强地自己擦干了泪水的男童,魏无羡也不禁语气柔和。


男童看了看魏无羡,又怯怯地看了眼蓝忘机,抬手指了指长街尽头的方向。


魏无羡笑了笑,把手伸向男孩,道:“来,你的腿摔伤了,哥哥抱你。”


他自认为笑得足够和蔼可亲,而且向来小孩子也喜欢跟他玩,却不料男童一下扭开了头,转过身伸出小手一把抱住了蓝忘机的脖子。


霎时一白一黑俩都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冷若冰霜的含光君如此讨小孩子喜欢啊,哈哈哈哈哈,蓝湛,你不当爹真是可惜了。”


“……”


华灯初上,街上摊档陆续收摊,村民也都开始往长街的尽头走去。蓝忘机一手托抱着小男孩,一手接过魏无羡递来的小玩意,放在男孩的小手上。


魏无羡把在市集上淘来的小什物都放在了小男孩的兜里,伸手捏了捏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内心感叹以后归隐了,要是能带上个小的一起就更好了,蓝湛负责教导读书弹琴,自己呢,就陪小娃娃射射风筝打打山鸡,也很是怡然快活。


想着想着不禁又看向了蓝忘机平静的侧颜。


不知经年以后,蓝忘机还会不会和自己站在一起。之前在农舍,听得了那对小夫妇的谈话后,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心意,只是不知蓝忘机,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到家喽!”


正想得出神,小男孩忽然拍掌欢呼。原来他们已经行至一灯火通明的府邸。


府邸的大门张灯结彩,两个大红囍字贴在门头,整座府邸虽不算气派豪华,却也体面可观。聚集在此的村民们都被几名看似府上主人家的人招呼着往里走,一派热闹。


原来今天设喜宴的这家,便是小男童的家。


“幺儿!”


一名正在招呼着客人的女子瞧得进门的两人,再看见这两人之中那如同天上之人般的白衣男子怀里抱着的小孩,一下惊呼。她连忙小跑了过来,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瞧瞧蓝忘机,又瞧瞧魏无羡,听见小男孩甜甜地喊了声“娘”后,才回过神来,脸露赧色地把孩子抱了回去。


“实在不好意思,二位公子,我听闻今天有贵客莅临寒舍吃宴,想必定是二位,只是不晓得犬儿给二位添了麻烦,实在抱歉。”


女子朝两人施以一礼,魏无羡随蓝忘机还以一礼,道:“不麻烦不麻烦,令郎很是可爱。”说着又伸手捏了捏小娃娃的脸,惹得孩子气鼓鼓地嘟起嘴,抱着母亲的脖子不肯跟他玩闹。


直到女子将两人引到席上就坐,魏无羡还在逗着幺儿,可小童就是不爱跟他闹,扭着脸躲着他,只管揪着蓝忘机的衣袍一角不肯放手。


“真是岂有此理,小玩具我都给他了,还真是只喜欢你不喜欢我啊?蓝湛你评评理,我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吗?”看着走远的一大一小,随蓝忘机坐到了席上的魏无羡给自己倒了杯酒,不服气道。


蓝忘机看了看他,轻叹摇头,嘴角漾开了一丝浅笑。


宴上宾客均为两人一席,才就席,喜宴便开始了。喜庆的奏乐响起,身穿喜服的两位新人携着手,从大门缓缓步入,席上祝语欢呼热烈一片。魏无羡顿时也心情愉悦,拉着蓝忘机站了起来,一同感受欢庆喜悦。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从此相守,生世不离。


观礼之时,魏无羡不禁想起在村口那位婆婆的话:喝喜酒,沾喜庆,日后他们俩也定能与命定之人百年好合。


命定之人吗?


魏无羡看向一旁认真观礼的蓝忘机,心中微微一动。


礼成以后,宾客就坐,宴席开始。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特别喜爱热闹的魏无羡高兴得很,食案上菜式虽简,但也是美酒佳肴,满足胃口。


魏无羡吃得香喝得爽,蓝忘机则依旧清远逸清,正襟危坐品着茶,不时夹几口魏无羡啧啧称赞的菜肴,细细品尝。


“欸!这小两口儿啊,总算是修得正果了。”


“可不是嘛,射日之征后,还以为他们俩就此天人相隔了,也是幸得老天爷眷顾,让他们终得重逢。”


邻席上,有人谈论起两位新人的相识相知,魏无羡来了兴趣,侧耳听了一番。


原来两位新人是青梅竹马,自幼便一起玩耍学习。可孩提时候,新郎总爱捉弄新娘子,不是在她的画本上乱涂乱写恶作剧,便是经常拽她的辫子欺负她惹她生气。


“是啊,我最记得的便是,有一次小郎君又把小娘子给欺负哭了,小娘子生着气说,像小郎君如此顽劣跳脱的家伙,以后肯定是娶不到新娘的,哈哈哈。”


听到这里,魏无羡不禁莞尔,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他抬眼往主席位上看去,拜完礼落座的一双新人正接受亲友祝茶,新郎接过盛了热茶的茶杯放在手中细心吹凉,呷过一口感觉温度合适后,才递给新娘。


放下酒杯收回目光,魏无羡轻垂眼帘,嘴角带笑继续听着邻桌交谈。


后来,才十一二岁的两人,便是遭遇了射日之征。这个村庄位于夷陵附近,靠近战场,惨遭战火殃及。当时村庄屠戮一片,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小郎君的父母便是在射日之征中惨遭温氏杀害。失去双亲的他不知是一同遇害,还是随亲戚远走,战火息宁重建村庄以后,是再也不见踪影,连尸身也找不到。


小娘子一家,在战火中被修仙世家相救,得以幸存。后来听说战停后,也才豆蔻之年的小娘子四处奔波寻找,尽管家人和村民都劝说,小郎君可能已经不在了,可她也未曾放弃,四处打听他的消息,尽管无果,也不愿意相信这个昔日总爱欺负她的坏家伙不会再回来。


后来又过了将近一年,小郎君终于重回村庄。原来是战争之时,他被温家抓走带回了岐山成为俘虏,后温氏覆灭,他获得解救,跋山涉水终于回到了村庄。


“小郎君回来的那天,小娘子是抱着他哭得根本停不下来,骂他混蛋骂他坏家伙,小郎君倒是笑着一直安慰着她,跟她说自己没有食言,说好了会一辈子欺负她,可不能就这样让她逃过一劫。”


“终究是命定之人啊,才能经历了生离死别,还能走在一起。”


闻言,魏无羡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带笑的嘴角也凝住了,不由自主地再一次转头看向了蓝忘机。


却不料对上了那琉璃般的双眸。眸色清浅,似有涟漪潋滟荡漾。


心跳不禁漏了一拍,魏无羡猛地移开眼,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新郎新娘来敬酒喽!”


随着一声高喊,席上又是一片欢呼起哄,一双新人端着酒杯,来到席上一一敬酒,回谢祝福。


魏无羡两人被安排在靠近主席位的贵宾座上,不一会儿新人便来到了席前。新郎新娘手端酒杯双手作揖,向两人施敬酒礼,跟在新娘子身后的几名送嫁姊妹,则簇拥了上来,积极地给两人的酒杯都满上了酒。


魏无羡举杯还礼,一饮而尽,风度翩翩,好一副潇洒倜傥样。看得给他斟酒的小姊妹们又是一顿娇笑脸红。


一旁的蓝忘机,目不斜视,端着酒杯,略带迟疑。魏无羡瞧着,扬眉一笑。


见蓝忘机迟迟未饮,为首的那位姊妹娇笑道:“这位仙君,您也干了吧,喝了喜酒,就能与心上人共结连理了。”


闻言,蓝忘机怔了怔,端着酒杯的手略微一动。看着蓝忘机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的模样,小姊妹们笑得娇羞,魏无羡也是看得心里好笑。他放下自己的酒杯,一手搭上了蓝忘机的肩,朝那群姊妹们笑道:“实在抱歉,这位仙君不胜酒力,新郎新娘和诸位姐妹若不介意,在下代他喝了。”说完,另一手便直接握住蓝忘机拿杯的手,将酒杯送至唇边,仰头饮尽。


温软的下唇,不经意间覆在了蓝忘机捻在杯沿的拇指上,白皙的指尖顿时被沾上了一层湿润,酒香沁人。


饮尽了酒的魏无羡拉着蓝忘机的手,将见底的酒杯示以众人,又朝蓝忘机眨了眨左眼,一脸明媚。


小姊妹们见蓝忘机没喝,开始不满地嚷嚷着“仙君就喝一杯嘛”,又要起哄。见状,新娘子连忙把簇拥在两人身旁的姑娘们都嗔走,随后笑道:“仙君莫要见怪,小姐妹们为奴家送嫁,多喝了几杯开心过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会不会,我陪她们喝。”魏无羡笑着挥挥手,再次拿起自己的酒杯,为首的姊妹马上又笑盈盈地迎了上来给他添酒,却在他正要再饮一杯时,拿酒的手被轻轻按住。


“你还有伤在身,不宜过多饮酒。”


蓝忘机语气平淡动作轻柔,可神情却是让人不容拒绝与反驳的严肃清冷。


“好,都听这位仙君的!”魏无羡乖乖放下酒杯,心里又是一顿好笑,还有些许窃喜,感觉刚才帮蓝忘机喝的那杯酒,芳香之余,还略带甘甜。


见邀酒无果,蓝忘机又是一脸冰霜冰冻三尺的模样,姊妹们便不敢继续哄闹,随新人向两人又行了一礼后,便去往下一桌继续敬酒。只是却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关系啊?也不像是朋友,更不像是兄弟,这举手投足间感觉关系不一般啊。”

“是啊,不就让喝杯酒嘛,还这么护着,总不能是一杯倒吧。”

“我刚刚给黑衣服那位公子倒酒,他旁边那位的眼神好凶啊,吓死我了。”

“可他们俩一俊一俏的站一起真是太好看了,赏心悦目啊。”

……


这些窃窃私语,两人自然是听不见的。


看着走到了邻席前的新人,魏无羡想起了方才听得的关于两人的故事,忍不住多打量他们几眼。此时他们正站在一盆摆设在宴厅内的芍药旁,新郎君看见那盛开的花朵,伸手折下,随后戴在了身旁新娘子的鬓间。新娘子先是一愣,随即嗔责了新郎君一句,看口型,像是在责他无聊。新郎嘻嘻笑着,新娘子抬手理了理被花枝弄乱的鬓发,再把芍药别得更牢固些。


粉色的芍药在那一头青丝间盛开着,与一同点缀在上的龙凤金钗互相辉映,绚烂娇艳。


这时一杯热茶被放到了魏无羡的跟前,他敛了目光,看向正收回了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的蓝忘机。


茶香沁脾,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是恰到好处不烫口的温度。


“蓝湛,你们姑苏蓝氏要是办喜宴的话,肯定是繁文缛节三书六礼一样都不省的,想想都觉得可怕。”他放下茶杯,状似漫不经心地看了蓝忘机一眼,继续道,“不过依你的性格,肯定是规规矩矩按礼节走。不过想想你在喜宴上也不是个不苟言笑的新郎君,怕是要吓着宾客了,哈哈哈哈。”


魏无羡干笑着,蓝忘机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他被看得实在笑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道:“好吧,我胡说八道。”


他内心里也确实是在骂自己胡说八道,说啥不好,愣是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宴酒一直吃到将近亥时才散席,主人家很是好客,美言道天色已晚不宜赶路,给两人安排了房间休息一宿,毫不怠慢。


给他们准备的,是连在一起的两间厢房,可两人这三个月来早就习惯了同睡一室,自然而然地就都进了一个房间。


厢房内自然是收拾得整整齐齐,蓝忘机走到床榻旁边,把折好的被褥打开铺好,朝魏无羡道:“上榻,休息。”


魏无羡自然是知道亥时已到,反正现在除了睡觉也没啥好做的,今天也算是得以玩闹了一番,便敛了心性,乖乖上榻。


才解了外衣躺下,蓝忘机便坐到了他的身边,揭开了他的中衣。


“你干嘛!”魏无羡一下没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衣服下摆。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检查伤口。”


魏无羡这才想起自己还算是有伤在身,便哦了一声,躺平了随蓝忘机捯饬。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的缘故,魏无羡总觉得胸口有些燥热有些闷,心尖也痒痒的,尤其看着此刻正俯着身给自己检查的蓝忘机。


厢房的烛灯盈黄幽亮,照得蓝忘机的脸上似有一层暖光。魏无羡看着,又开始胡思乱想。


“蓝湛的这张脸还真是无可挑剔,眉毛飞扬,眸如琉璃,鼻梁高挺,粉唇柔软……确实是很柔软……早知道今晚就不给他挡酒了,让他喝上两杯,说不定现在又可以像上一次酒后那样逗一逗闹一闹,捉个迷藏亲个……亲个……”


想法愈发不着边际,胸腔内的跳动也愈发强烈,魏无羡再三想要收回目光,可双眼却像被施了咒一般,一直看着蓝忘机那轻抿着的双唇,完全移不开眼。


“伤口已无大碍,但还需好好休息,调理身体。”


待回过神来,蓝忘机已经检查完毕,帮他整理好衣服,还盖好了被子。


魏无羡心头一阵空落,见蓝忘机起身似要离开,他猛地伸手拉住了那雪白的衣摆,急道:“蓝湛,你去哪?你不睡吗?”


看着已经坐起了半个身子仿佛他再走一步便要抱着自己不撒手的魏无羡,蓝忘机怔了怔,转回身来,道:“我先把剑放好。”


闻言,魏无羡也才反应过来,蓝忘机腰间还佩着剑,总不能让人家抱着避尘睡吧。登时便觉得自己反应过激,脸上一热,放开了蓝忘机。


见蓝忘机把避尘放在案上,又除去了外袍靴子,解下抹额后,魏无羡便往里挪了挪,在身侧给蓝忘机腾出了个位置。


已经坐在了床沿的蓝忘机看了看他,抬手一挥,熄灭了烛灯,在魏无羡的身旁躺下。


待旁边的人终于躺了下来,魏无羡才觉得心里舒坦踏实,闭上眼,往蓝忘机那边又挪了挪,睡意渐起,迷糊间心里头似乎有个念想:等这一次乱葬岗的事平复以后,要找个机会问一问蓝湛。


问什么呢?蓝湛,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蓝湛,你觉得我如何?蓝湛,你喜不喜欢……


所有的想法,在一觉醒来后,都变得模糊了。魏无羡揉了揉迷蒙的眼,身旁的蓝忘机早就已经起床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给他端来了主人家送过来的早点。


离开村子的时候,那连接着田埂的乡野小道依旧一路明媚,风光怡人。魏无羡心情愉悦地拍了拍小苹果的驴背,正要抬腿上驴,却忽觉腰上被有力抱住,随后整个身体被稳稳提起,轻轻坐到了驴背上。


柔和的晨曦洒在一身白的蓝忘机身上,他正牵好了缰绳,转身欲前。


“走喽!”


魏无羡笑容灿烂,语调清越飞扬。前方便到达夷陵,再往前就是乱葬岗。此去分明前途未卜,甚至凶大于吉,可看着稳步在前的蓝忘机,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他却一点儿也紧张不起来。


管它是凶是吉,是生是死,只要与他同在,便是天朗气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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